合肥夜奔记

前晚(2020/9/20)在合肥城市漫步,一个非常充实的夜晚,意犹未尽。天气凉爽,合肥下起轻微的细雨。一行二十多人,八点半从环城南路大东门的倪映典烈士纪念塔开始,途径四十二中、明教寺、立志巷、北油坊巷、宿州路、刻有碑文的鼓楼旧址、合肥基督教堂、解放电影院、梨花巷、红星路,最后在路德圣母天主堂结束行走,在附近一家新疆烧烤店聊到深夜两点。高旭、王存璐、黄丽娜等几位合肥本地朋友和地方志研究者萧寒主持了整个行走。

一边是有关合肥历朝历代的史料追忆,革命家、学堂、点将台、教案、不复存在的城墙与鼓楼……一边是眼前遭遇的城市背面:肯定时尚宾馆、逍遥旅馆、梦乡旅社、嫉妒摄影、达人纹身、手机贴膜一条街,还有满是用木板简易遮挡窨井的巷子……一个路边的电箱上,不知谁写下了红亮亮的“奋进”二字。蛮适合当晚的情形,一群人的城市夜奔,在记忆与当下之间,在陷阱与霓虹灯之间,在诸多不确定的事物之间,所有的这些组成了叫做城市的东西。

坐在路口花台上,人们开始分享只有老合肥人才有过的美好记忆,尽管今天99.9%的人都唾弃了那种在想象中美化了的老旧的市井生活。在追忆、对照和惋惜中,正显出城市的活力,一成不变的城市,没有怀念,只有向往。但记忆与怀念也不会自动发生,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里写到: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汲着这些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然而,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我想这就是城市夜奔的目的吧,在城市手纹中穿梭和述说,形成一部“行进城市的文学”……

在街头邂逅了合肥供水公司抄表工、街头摄影师刘涛。他一个人坐在树下寂寞的喝着啤酒,他每晚固定的个人节目,然后刷街至凌晨四点……他每天夜里步行十多公里,拍摄六小时以上,捕获那些市井生活中幽默奇异被镶嵌的瞬间……在烧烤店听他聊合肥记忆、城性格、个人成长……聊到深夜两点,我们各自回酒店,他在十来瓶啤酒过后继续回到他的岗位,拍照。

很多时候,城市的活力就是来自这些偏执的、极具好奇心的、乐于分享的人。感谢合肥的朋友们~

合肥散步轨迹,全程步行两个半小时,4.5公里

泰国声音日记

Luo Fei, a sound diary album made in Thailand during blurborders project, 2019
recording on a island, Phattalung, Thailand , photo credit to He Libin

泰国声音日记
Sound Diary from Thailand
Luo Fei

2019年8月1日-10日
泰国曼谷(Bangkok)
帕他仑(Phatthalung)

这是一组来自去年夏天在泰国的实地录音,当时我受邀参加曼谷艺术文化中心举办的“模糊边界:国际行为艺术节”。在曼谷游走,随处都会遭遇这座东南亚中心城市喧闹繁忙的交通噪音,还有人气爆棚的跳蚤市场和夜宵场面。这些声音铺垫了曼谷这座城市独有的声景底色,那种每时每刻都处于流动与碰撞中的亚洲活力。

《泰国声音日记》随笔首发于澎湃新闻城市漫步栏目,原文链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7784498

音频也可在“实地想象”公众号收听。

在雨季徒步虎跳峡

按:因为新冠疫情被闷在家里,开始整理一些记忆,也是在家里对外面世界的想象,这也算一个不错的“隔离时期”的消遣方式吧,传统上把这叫做“ 卧游 ”。这篇日志是关于2019年7月22-24日我带小朋友们在云南虎跳峡徒步的经历,这是她们第一次连续几日徒步,又遇上雨季,印象特别深刻。这些日子我们甚至在家陆续把这段徒步经历画成了绘本,作为特别的家庭纪念。

即便在雨季,虎跳峡仍然有远道而来的远足者。

四五年前就跟孩子们说好我们要一起去虎跳峡徒步,常常跟她们讲虎跳峡的风景如何振奋人心,但因为各种原因,每次假期都无法成行。这个暑假我们下定决心必须去一次,我带着10岁和12岁的姑娘们,还有另外一家人和他们8岁的小男生一起。出发前两周,我开始有意识训练她们的体能,每天慢跑三公里。然后去迪卡侬给她们准备一些必须的装备,快干衣裤、背包、登山鞋……

疫情期间我在家把我们虎跳峡徒步的经历画成绘本,这是其中一页关于我们准备的行囊,一切从简,但东西还是不少,尤其考虑到雨季,备用的衣物、雨衣、溯溪鞋都需要准备好。

从昆明去虎跳峡,最省时间的出行办法是晚上搭乘卧铺火车(老式火车)从昆明到丽江,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就到丽江,然后去长途汽车站搭乘到虎跳峡镇(桥头)的大巴车。中午可以到镇上就餐,然后开始徒步。丽江回昆明可以考虑高铁。

虎跳峡高线徒步我通常选择在山上住两晚,我们的行程大致是这样:第一天午餐后从虎跳峡镇出发,下午大约四五点可以到达纳西雅阁客栈(Naxi Family Guest House),在这里住一晚。行程约6.8公里,累计爬升约600米。大部分人一般选择继续往前走,所以这里的客人一般不会太多,但这里老板很好,风景也好,食物也非常好,适合歇脚。我有个国外的朋友甚至专程从昆明跑去纳西雅阁客栈休息几日,在露台上眺望雪山,看书、写作。

第二天是徒步最多的一天,途径二十四道拐,在茶马客栈午餐,然后到中途客栈(Half Way House)休息。行程约11公里,累计爬升约500米。中途客栈有个风景绝美的大露台,和几年前相比,这里扩建不少,包括中途客栈所在的整个村子。

第三天到Tina’s青年客栈午餐,约4.5公里,主要是下山,会经过龙洞水瀑布,会和一些村民的山羊和马狭路相逢,需要稍加小心。全程徒步约22公里,这也是高线徒步的主要路程,体力好的一天可以全部完成。对我来说,住在山上也十分惬意。

有关徒步虎跳峡的绘本(草稿)
大女儿的徒步手帐

这次带着几个小孩徒步,节奏慢很多,边走边玩。但她们超强的毅力完全超出我的预料,我们在镇上就被当地人瞄上,这么多小孩还有女士,每个人都有不小的背包,一位师傅叫来他的伙伴还有两三匹马跟随我们一路随行,他们一直试图说服我们用他们的马,驼包驼人都可以。没想到他们完全跟错了对象,三个小孩没有一个要求骑马。他们一直跟到了客栈,整整四个小时,看得出来他们十分郁闷。需要感激他们的是,在一些我们拿不定主意的路口,是马夫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在我印象中的徒步路线还是比较清晰的,但现在到处都在施工,上山的好几处路口都需要小心留意。而那些上山途中原本风景绝佳的地方现在变得灰头土脸,江边开始筑桥修路,多年前曾经令人心动的世外桃源般的景象几乎不复存在,从金沙江到山上各个村落,整个区域正在大搞基础建设。我最早来到虎跳峡是2003年,那时这里的旅游业正准备开始,山里没有手机信号。客栈也没那么成熟,基本就是当地村民热心接待。上一次来虎跳峡是2013年和好友来这里徒步。如今在山上留宿客栈和住酒店一样是需要刷身份证的,每家每户都有wifi,都有美食、咖啡、电热毯,每个客栈都有公路直通山下,系统非常完善,也可以说没什么风险。即便什么也不带,甚至没有户外装备,在这里徒步仍然没什么问题。

在雨雾中徒步

我们刚到纳西雅阁就下起了大雨,山里云雾缭,宛如仙境,这也意味着我们看不到夕阳映照下神圣的玉龙雪山。这是头一回在雨季来到虎跳峡徒步。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纳西雅阁的特制披萨,出发!淅淅沥沥的小雨,山间雾气腾腾。穿雨衣徒步比较闷热,浑身湿透,搞不清是雨还是汗。

雨雾渐渐离去,能看到对面的玉龙雪山

在雨雾中爬完二十四道拐继续前行,尽管看不到对面的山景,仍能感受到山里的气势。树干上厚厚的青苔让人感到空气清新而舒适。

中午稍晚的时候下到茶马客栈午餐,碰到不少韩国人,很多韩国人慕名而来,往常来这里徒步的主要是西方人,看来越来越多的亚洲人也爱上了徒步。下午天气放晴,我们很快到达中途客栈,在宽阔的露台上大人们享用喝啤酒,小孩子们享用可乐。很快又下起了小雨,吃完晚餐很早便休息了。

第三天的路程轻松多了,主要是下山,但需要经过比较湿滑的山崖和瀑布路段。在狭窄的路段与羊群相遇,我到前面开路,留出一个安全的口子让孩子们迅速通过。好在这些山羊可能早已熟悉徒步的陌生人,它们不会惹麻烦。

在悬崖上与山羊狭路相逢

三天的行程,由于天气和路况的不同,每天所遭遇的景象都不一样。第一天是阴天,从小镇进入山林,然后爬升。第二天基本是雨雾天,继续爬升,下午就沿着崖壁畅快前行。第三天继续沿着崖壁前行,然后下山,路面比较湿滑。后面两天我们都基本穿着雨衣,山上天气变化很快。

到Tina’s午餐, 由于下雨,我们没有下到金沙江边的中虎跳石,而是决定返回丽江。这里可以搭乘回丽江的中巴车,也可以提前在中途客栈预订。

在山林中远足的小孩子们

我问小朋友们整整三天的徒步是否感觉太劳累,她们说都还好。最精彩的地方是哪里?她们不约而同都说是和山羊相遇的那里。在后来的照片中,我才了解到,那可能是最危险的一段,稍有不慎,可能会摔下山崖。当时高度专注在脚下哪怕半米见方的地方,在那种时候人是不会去想其他事情的。和平常干燥而开阔的景象相比,在雨雾中,山间一切都带着一些仙气,也挺好……

在多洛米蒂远足

在多洛米蒂山上,2018
在苏黎世的工作室里准备徒步行囊

按:这是我在2018年夏天受邀参加“昆明-苏黎世交换艺术家”项目期间在意大利北部多洛米蒂山远足的部分日志,那段时间的远足让我深受震撼,受益匪浅,不只是身体在大自然中的享受,更是与朋友之间友谊的享受,远足期间我们谈了很多对我有莫大鼓励和启发的话题。这些天因为新冠疫情闷在家里,看到当时一起远足的好友分享远足照片,我也重新翻出来当时写的零碎日志和照片,整理发布,作为对友谊的纪念,对美好记忆的纪念。

有十字架的多洛米蒂山

7-18

背上行囊,一大早从苏黎世坐大巴,途径奥地利,到达意大利北部特伦托。出发前做功课,发现有一趟大巴从苏黎世直达特伦托,和其他任何一趟飞机、火车、大巴相比,这一趟无需中转,价格最低。

在大山里绕来绕去,沿途经过廖无人烟的地方,却望见山头上多了一些城堡——曾经的贵族。特伦托是自古罗马以来的一个重镇,无数贵族在此沿途把守,“收过路费”——意大利东方史学家J教授开玩笑。他们都住在山顶上,可以瞭望整个村庄、城镇和远方来客。城堡地处高地,难以被攻击,如今成了博物馆或餐厅。走在村庄里,总能远远望见山上有一座古堡。特伦托在16世纪也是罗马天主教举行重要会议的地方,罗马教廷于1545至1563年在此召开大公会议,针对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谴责新教,明确他们定义的异端和正统天主教神学。

这天,年轻人在街上三五成群,头上顶着花环,翩翩起舞,满脸幸福和骄傲,他们毕业了。

在一家咖啡馆,老板听说我从中国来,请我吃他们店最可口的冰淇淋。

在有钢索的小径爬山

7-19

和M、E一起爬山,负重11公斤,中午12点出发,近8个小时的徒步,从700m爬升到2200m。很累,也很值得。站在山巅上鸟瞰附近的城镇和延绵的山脉。在山顶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面前,风刮得很厉害。那是一个特别的记号,也是有关谦卑的提醒。

在夜色来临的时候,我们下到山腰的一处小木屋,也属于CAI(意大利登山协会Club Alpino Italiano),会员可以享受折扣。房子周围养了不少羊驼和狗。住在这里生活有些不便,除了饮用水,没有任何生活用水,那要额外付费。他们的生活用品也只能靠专门的索道从山下缓缓运输上来。店里的小姑娘十分热情,晚餐和红酒都相当可口,她在一旁欢快的拉着意大利手风琴。这晚,我们是唯一的顾客,我们整天几乎也没遇到其他登山者。风已经完全止住。

没刷牙没洗脸,更谈不上洗澡,蒙头睡觉。

7-20

清晨,从山腰重新上山,行走在山巅的山脊上,一边是大雾,一边晴空万里,不远处的云层很厚。行走在狭窄的山崖小道上,时不时可以看见崖壁上有年轻人的小照片,旁边一束花,铭牌上写着某某某,某年某月某日,从这里掉下去。

和M谈了很多有关自我认知和生活方式的话题。

中午,M和E在一处陡峭的崖壁上攀岩。随后下山,走了一条非常陡的路线,满地的碎石非常滑,更糟糕的是,很快遇上打雷,一时间阴云密布。我们几乎是跑下山,在又陡又滑满是石头和根茎的路上,一秒钟都没有休息,从高山碎石地跑到山腰的丛林,雨越下越密,雷声时不时在头顶轰鸣。开始担心我的鞋底在碎石路上可能断掉,那是三年前买的一双普通低帮登山鞋(也带V字黄底)。背包是五年前去虎跳峡远足时候买的45升普通登山包,在这样的雨中防雨罩几乎起不到作用。这身装备水平在平常已经够用,应付糟糕天气和路况有点悬。

后来发现我们在这样的路况下降一千米只用了1小时15分钟!E说,到最后一公里他的腿已几乎崩溃,而我的膝关节也已经锁死,大腿根本没法支撑,完全到了身体的极限,数次经历崩溃……M好像没事,她说反正慢慢走也是走,还不如走快点……

到山底找到一家餐馆休息避雨,卸下背包,一口气吞下两大扎啤酒。

在这次远足中,深刻体会到高强度的远足,尤其是爬山,也是高强度的精神操练 。绝对!

7-22

告别特伦托,乘火车到博尔扎诺和A碰面,我们五年前一起在云南虎跳峡远足,他一直想找个机会约我一起来多洛米蒂爬山。这次机缘巧合终于成行,他立即从瑞典赶来意大利。一个半月前,我们一起去了趟波兰克拉科夫的奥斯维辛。

我们住在一家地下室的旅店,空气不好,旅店在主干道旁,我早上4点就醒了。但这里离长途汽车站很近,价格合适,旁边还有一家不错的披萨店。我们6点起床出发去汽车站,先到奥蒂塞伊(Ortisei)小镇,乘缆车到山上,然后徒步去Rifugio Puez,一家山中的CAI登山协会的客栈。山上的风景棒极了,这里是超五星级的徒步路线。

多洛米蒂山
多洛米蒂山和山上的奶牛

但一开始并没有让我兴奋,对这美景甚至略有些失望——我们居然那么容易就乘坐缆车到达了山顶,还有不少尖叫拍照的游客,这和前几天在了无人烟的地方进行内省对话式的爬山完全是两种状况。就像一部厚厚的小说我们直接翻到了结尾,你无法体会其中的角色为何如此喜悦或者平静。当然,这种心态很快就烟消云散,离开缆车站和那些观光景点,游客便稀少很多,步行半小时后就看不到人影了。

沿途风景棒极了,巨大的白云岩峰耸立云端,在碎石、青草地和牛羊群中穿行,锯齿状的山峰压倒性的矗立眼前,还有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冰川,整个眼前场景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星球。

我们比较担心天气,由于山里没有网络,A的兄弟不断发来短信告知未来一两小时山上是否会打雷。前几天领教过,这里的山区完全没有任何遮蔽,如果再次遇上打雷,那会相当糟糕。

今天的节奏也很慢,我常常走在前面歇下来等A,他的腿似乎有些不便。不过整天的远足仍然十分惬意,偶尔在山野与陌生人打招呼,更主要的是享受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大山里的寂静和奇异景象,令人震撼。

我们刚到客栈,就下起了很大的雨。客栈是那种青年旅社式的客房,很多人睡一个房间,洗澡需要额外付费,食物还不错,和A在靠窗的桌旁聊到深夜。

在Rifugio Puez客栈餐厅画窗外的风景
在山间徒步的A先生
我在多洛米蒂山,从Rifugio Puez出发不久

7-23

大清早出发,但一开始就在一个岔路口走错了路线,后来用maps.me重新确定了徒步路径,比google map在徒步方面实用准确多了。我们决定先下山。

和A分头走,到La Vila小镇的一家旅馆汇合。我独自穿过秀丽的山野和乡村,中午饿了就啃一块能量棒。这两天的经验是,早晨一定要吃饱,白天走路,中午基本不吃饭,也找不到地方吃,如果饿了就啃能量棒、喝水,随身带了1.5升的水。一般下午可以到达目的地,再好好享受一两顿。

旅店环境十分舒适,我们拥有独立的房间,阳台可以望见远山。这是一个游客比较多的小镇,有很多户外用品店,当然也有很多不错的餐馆,享用一顿绝佳的披萨,与A的兄弟J汇合,他们九年前曾在这里一起徒步,并且J会讲意大利语,这太棒了。我在这里讲英文和中文没有任何区别。

7-24

三人行,我们的目的地是Lavarella Rifugio客栈。我一直走在前面,最初等他们的时候画了半山腰的一棵树。后来我就没有等了,不好意思,我的节奏太快。或许是前几日和M登山养成的快节奏和高强度的原因,我没法慢慢走,尤其是爬升的时候。

很快一个人攀爬在苍茫的峰丛中,只有轻微的风、炙热的太阳和偶尔听见地底下的水流声,思绪如云丝漫游。时不时,石灰岩洞里穿出来一只旱獭,警惕着广袤大地上这个竟然有目的地的行走的人。

我在一片空旷无人的地方找了一块岩石,卸下背包,躺在上面晒太阳,看云漫游,听风,也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流动和脉搏。在岩石上打了个小盹,然后小跑着下山。

我下午三点到达Lavarella Rifugio客栈,洗澡、享用午餐,写日记。A和J五点半左右到达。比较辛苦但也十分通透的一天。

从La Vila小镇离开后登上的山峰

7-25

今天的计划是从Lavarella客栈到Fodara客栈。看了下地图,如果我仍按昨天的节奏独自前行,可能半天就到了。于是我们决定上午一起出发,午餐后分头行动,我独自到更北边绕了一圈,经过两个山峰,Colde Lasta的Gran和Piccolo。但仍然比我预计的早得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与A和J汇合。今天才发现我的步伐确实较快,指示牌上写一个半小时到某地,我一般40分钟左右可以完成。

独自漫步在苍茫的峰丛中

独自远足,是最佳的默想方式,经过艰辛跋涉,到达一片开阔的荒野或冷峻的山巅,令身心释然,惊叹于造物的奇妙。在徒步过程中,越来越明确自己的节奏。

一些问题像云一样飘入思绪,又随即离开。日常生活与精神生活在当代的迷失与重建……浪漫主义与启蒙运动对今天西方艺术和生活的影响……徒步生活,远足,作为对路径认知的内化操练……走路,这样一种最原始最自然的人类行动,它在人类早期、欧洲中世纪、浪漫主义时期都扮演了怎样的特殊角色,这里的人们对它的热爱一直延续到今天……但亚洲人对走路就没有那么热爱,我们的父辈通常只是因为要去到某个地方不得不走路所以走路,如果可以选择不走路,他们肯定不会走路。我在山上这些天只是一次遇到过韩国人和日本人,没有中国人。

在Fodara客栈享受夕阳

路上遇到一些小学生的徒步夏令营,他们的徒步操练从小养成,好生羡慕。

到达Fodara客栈,听客栈的年轻人音乐表演,享用仪式感很强的意大利晚餐,一道一道的菜品让人撑到投降。这是一家很老的山中客栈,始于一战,那时意大利和奥匈帝国在这里开战,从那时起,多洛米蒂山上留下一些小径和木屋。直到今天我们还能看到当时留下的战事工程,作为露天战争博物馆供人参观。A邀请我到这里停留,他说,你一定要来这里住,你会喜欢上这里。确实,这里的气质、品质和前面住过的客栈都不太一样。我们坐在露台上看其他登山者陆续到达,太阳落山,天气渐渐变凉。

夕阳中,一位少年在那里拥抱远方的金色阳光。

A和J兄弟俩
好友A在 Fodara休息

7-26

早上在Fodara休息,坐在露台的长条凳上与A聊天、画画。下午徒步到Ra Stua客栈,仅仅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这是这些天走得最少的一天,但感觉稍微有点累,可能前些天走得太多。只想坐下休息。

7-27 – 7-28

终于下山了,到Cortina小镇的旅馆住两晚,完全休息。在镇上闲逛,找餐厅吃饭、喝酒、喝咖啡、聊天,无所事事。

7-29

与朋友们道别,辗转12个小时,汽车、火车、火车、汽车……从多洛米蒂山下的Cortina小镇回到苏黎世。一个充实甚至可以说是一段梦幻般的意大利假日终于结束了,尽管只有不到两周。深夜,从冰川和奇峰怪石遍布的多洛米蒂山回到城里的loft风格工作室,打开灯,望着工作室里两周前留下的凌乱模样,一切又回到了日常,恍如隔世。在瑞士的驻留即将结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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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tina小镇广场上关于早期登山者的照片

讲座:国际驻留作为一种会面状态

罗菲在Helmhaus Zurich与策展人Daniel Morgenthaler对话“苏黎世的艺术让我打瞌睡”

国际驻留作为一种会面状态

——罗菲在苏黎世驻留项目中的邂逅与观看

2018年5月至8月,昆明策展人、艺术家罗菲受邀参加昆明-苏黎世友好城市交换驻留项目,这也是罗菲首次造访瑞士。在驻留苏黎世期间,罗菲寻访当地美术馆、画廊、艺术家自营空间,拜访策展人、艺术家,深入当地丰富的艺术生态。罗菲注意到瑞士当代艺术中的结构主义传统在今天的魅影无处不在,注意到瑞士行为艺术家中口语表演的传统,艺术家们对娱乐文化的拥抱与再造。

在近三个月的观察与交流中,罗菲经历到一个充满魅力的苏黎世城,一种普遍富裕、安稳、高标准的日常生活。正是这样一种日常生活,塑造着当代艺术在今天的“形式正确”和“媒介轰炸”。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凡事都有保障的社会里,人们仍然表达着对现实的不满,诘问艺术的批判性在哪里?在那里,日常生活和当代艺术一样,越加文本化、理论化,任何一种“野蛮”、“自嘲”、“无聊”或者“学究化”的艺术,都成为了虚无的文雅生活的一部分。那里提供了对欢愉和虚无的保障,提供了免于道德评价的保障。那么,生活的目标又是什么?艺术的魅力又是什么?

在驻留苏黎世期间,除了拜访意大利、挪威、瑞典等地,罗菲特意寻访了波兰克拉科夫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和灭绝营。罗菲带着“奥斯维辛之后不再有诗”的困惑,行走在看上去漂亮而理性的“乡村地狱”。在那里,一切都超出了人的想象。在那里,启蒙运动以来的“人性”究竟是被隐藏还是被放大了呢?汉娜·阿伦特“恶之平庸”的反思在今天还有怎样的价值?

对于罗菲而言,艺术家驻留项目作为一种不断与人会面又不断回到自身的临时生活状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并没有设定一个预期的目标,他只是不断积累和调整自己,保持开放,保持交流,保持思考,保持分享。

相关访谈阅读: 《阿德里安·诺茨:艺术有保障……》《安德里亚斯·马蒂:当艺术生产过剩……》

主讲:罗菲

特邀嘉宾:李季、和丽斌、薛滔

讲座时间:2018年9月14日(周五)晚7点–10点

讲座地点:昆明·TCG诺地卡文化中心(西坝路101号创库内)

讲座报名:请在本文下方留言“讲座报名+人数”即可。

trekking on Dolomiti

International Residency as an Encounter State

– Luo Fei’s encounter with and observations in the Zurich Residency Project

From May to August 2018, Kunming curator and artist Luo Fei, also the director of TCG Nordica gallery was invited to participate in the Kunming-Zurich Friendship City Exchange Residency Project. This was also the first time that Luo Fei visited Switzerland. During his stay in Zurich, Luo Fei visited local art museums and galleries. Furthermore, he visited off-spaces, curators, artists, and deepened the local rich artistic ecology. Luo Fei noted that the structuralist traditions in Swiss contemporary art are ubiquitous in today’s phantom, noting the tradition of oral performances among Swiss performance artists, and the artists’ embrace and re-engineering of entertainment culture.

During nearly three months of observation and communication, Luo Fei experienced the charming city of Zurich – an ordinary, affluent, stable, and high standard of daily life. It is such daily life that shapes the “formal correctness” and “media bombing” of contemporary art today globally. It is also in such a society where everything is guaranteed, that people still express their dissatisfaction with reality. Where is the criticality of art? Political art? There, everyday life, like contemporary art, is more textual and theoretical, and any kind of “barbarous”, “self-deprecating”, “boring” or “scientific” art has become part of the vain and elegant life. It provides protection against pleasure and nothingness, and provides protection from ethical evaluation. So, what is the goal of life? What is the appeal of art?

During his stay in Zurich, in addition to visiting Italy, Norway, Sweden and other places, Luo Fei purposefully visited the Auschwitz concentration and extermination camp in Krakow, Poland. With the confusion of “no poetry after Auschwitz”, Luo Fei walked in the “rural hell” that looked beautiful and rational. There, everything is beyond the imagination of man. Where has “humanity” been hidden or enlarged since the Enlightenment? What is the value of Hannah Arendt’s reflection on “the banality of evil”?

To Luo Fei, the artist resides in the project as a temporary life that constantly meets people and returns to himself. In a strange way, he does not set an expected goal. He just keeps accumulating and adjusting himself. Keep open, keep communicating, keep thinking, and keep sharing.

The talk will be on Sep 14th, 7pm at TCG Nordica.

It will be in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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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o Fei’s talk at TCG Nordica